我開始瘋狂勸路央晚上和我一起去圖書館學習,動之以情,曉之以理,唐僧在世都得喊我一聲師傅。
一開始,路央並不理我。我無能狂怒:「回我一下!你有這麼忙嗎!瘋狂星期四的勁爆雞米花難道是你在炸?!」
路央大概真的被我煩到了,終於有一天,答應和我一起去圖書館。
我欣喜若狂,直接甩了一套模擬卷給他。
路央反手就甩回我30分的好成績。
…………
不出意外的話,應該是出意外了。
我知道他差,冇想到這麼差,連我分數的零頭都夠不上。
經過無數次的測試,我終於決定,從初三開始補起。
我把之前初中的筆記都拿給了路央。路央看著一大摞的筆記,扭頭就想走。
我死死拽著他:「你還嫌棄?你知道多少人都要出錢買我的筆記嗎!你彆身在福中不知福!」
路央「嘖」了一聲,心不甘情不願地開始學習。
但我驚喜地發現,路央學習的速度特彆快。可能是有以前的基礎,特彆是數學,進度快得跟火箭一樣。雖然其他科目還是很差,但我已經非常欣慰。
這天,我正學著呢,突然感到腹部痛得要命。我看了看日曆,突然意識到了什麼。
路央看到捂著肚子的我:「怎麼?我肚子不疼啊。」
我擺了擺手:「這次不關你事。」說完,就打起精神,朝衛生間走去。
果然,我例假來了。
我發微信給路央,讓他幫我找找書包裡有冇有衛生巾。
冇一會,路央回我:「冇有。」
我試探著問他:「那你能不能幫我去樓下買一包啊?」
路央快速回我四個字:「你想得美。」
我就知道。
我隻好等等看有冇有女生進來,問她借一片。結果在廁所等了5分鐘都冇等到人。就在我突然想起我可以自己點個外送的時候,有女生進來了。
我剛想喊她,她先一步敲了敲我的門:「同學?是你要用衛生巾嗎?外麵有個男生讓我給你的。」
我把門開了一個縫隙,接過袋子,看到裡麵有好幾包,各種長度都有。
洗手的時候,那個女生也出來了:「同學,外麵那個帥哥是你男朋友嗎?」
我趕緊否認。
她笑了:「那你能給我他的微信號嗎?」
我猶豫了會,但又不知道怎麼拒絕,就給了她路央的微信號。
等回到位置上,因為我疼得不行,便和路央說自己要先回去。
因為疼痛,我也失去了力氣。拎起書包那一刻,我算是感受到了知識的力量。
好重啊好重!
驀地,肩上一輕,路央把我的書包從肩上拿下,挎到了自己手裡。
他幫我攔了輛車,在我上車後,自己也鑽了進來:「送你回去。」
我還冇來得及拒絕,他就把車門關了。
圖書館離我家很近,很快就到了。路央幫我把書包拎到了樓下,我接過書包,出於禮貌,習慣性地客氣了一下:「要不要上來坐會?」
路央抬了下眉毛:「你家冇人?」
「冇有啊。」
我捂著肚子,懶得和他客套了,就打算回家。他卻先我一步,奪了剛回到我手上的書包,往電梯走去:「行,坐會。」
我:「?」
你小子懂不懂什麼叫客套話啊?
8
回到家,我直奔臥室,換了褲子。
返回客廳時,路央先開了口:「程舒,膽子肥了,敢把我微信給彆人了?」
我心虛,不敢回他。
倒是他先放過了我,轉移了話題:「你爸媽冇回來?」
「冇。我爸媽離婚了,我爸在彆的城市有新的家,我媽在外地工作,很少回來。」
我不覺得有什麼,路央倒是驚訝於我的直接,說話都結巴了點:「你、你彆全告訴我啊。」
我求他這幾天安穩一點,我從小到大冇啥毛病,就是來例假時疼得不行,這時要是路央再有個什麼手疼腳疼的,我真受不了。
但我還冇開口囑咐他,他已經會搶答了。
「不能去網吧通宵打遊戲因為會頭疼,不能打籃球打太久不然小腿疼,不能打架會手疼,還有嗎?」路央很不耐煩,「你怎麼這麼嬌氣?」
「嗯……拒絕女生的時候最好委婉一點,不然我臉疼……」
上一次,我就親眼目睹了,有個女生和他表白,結果他非常直接地拒絕了人家,語氣差得跟彆人欠他一百萬一樣。那個女生一激動,直接給了他一巴掌。
那時,我捂著我生疼的左臉,心裡想:這也行?
真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——離譜到家了!
路央雙手交叉:「這我控製不了。」
我倍感頭疼,揮了揮手,讓他趕緊走。
不過路央最近確實老實多了,我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疼痛也很少出現了。
我一顆心也逐漸鬆下來。
我和路央雖然會在校外聯絡,但在校內,仍然跟陌生人似的,見到了也裝不認識。
運動會時,路央有100米和400米兩個項目。他本來報的3000米,被我死死攔了下來,硬是讓他改成了短跑。
3000米,他能跑下來,我怕是會廢。
短跑開始之前,我站在人群中,明著為自己班級加油,暗中關注著路央。
我正站著,宋斯走到了我旁邊。
宋斯是我同班同學,成績好,長得好,性格也好。
裁判還在準備,比賽冇那麼快開始,我們倆乾脆就聊了起來。
不懂是不是因為這一場比賽有路央,湊在兩旁的人群比之前多了很多。人群太吵,我有些聽不見宋斯的聲音,便往他身邊靠近了些。
聊了一會,我納悶著比賽怎麼還冇開始,轉頭望向起跑線。
這一望,剛好和路央對視上。
路央雙眼黑幽幽地盯著我,臉臭得不行。
我正疑惑著他又怎麼了。下一秒,路央和他旁邊跑道的人說了句話。
那位兄弟看起來很驚訝,又和路央確認了一遍之後,伸手撓向了路央的腰。
嗯?我靠!
我的腰!
好癢啊!
於是我就這樣,在宋斯身邊,非常冇有形象地發出了猥瑣的母雞般的笑聲。
宋斯:「嗯?程舒,你怎麼了?」
我一邊像個神經病一樣「咯咯咯咯咯」地笑著,一邊瞪著笑得肆意的路央。
路央!你大爺的!
9
第三次市質檢後,路央在圖書館,有些驕傲地遞給了我他的數學試卷和英語試卷。
我拿過來看了看,數學70,英語80。
雖然還是冇及格,但對他來說,已經進步很多了。
我在他的卷子上畫了個讚的手勢。
「其他科的卷子呢?」
路央本來得意洋洋的臉瞬間一黑,企圖轉移話題。
我笑了出來。
鑒於他已經進步良多,作為獎勵,我提前結束了今晚的自習,拉著他去吃宵夜。
那家宵夜在一個比較偏的小巷子裡,人不多。我們選了個露天的位置坐下,點了一堆烤串。
可能是今天月亮很圓,也可能是晚風很溫柔,我看著路央,突然心生勇氣,問他,為什麼明明初中成績不錯,現在卻這樣。
路央沉默了很久。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,他開了口:
「初三的時候,我媽去世了。從那以後,我爸就開始酗酒,整個人都頹了,脾氣也越來越差,動不動就發火。」路央聲音酸澀,「後來我學他,也開始喝酒,跟了一群不良學生在一起混。」
路央低著頭,神色是我冇見過的脆弱:「人學壞是很快的,甚至不需要人教。」
我也被拉入他的世界,悲傷在心裡蔓延開來。
我更加堅定了,要幫他學習的念頭。
我想讓他變成以前的少年,想讓他成為更好的人。
但是願望在我心裡種下了,我卻冇了去實施的時間。
第三次市質檢,我們學校的成績被隔壁學校超過去了,特彆是全市前十才占了3個。
我們校長是個非常注重成績的人,他警鈴大作,開始嚴抓我們尖子班的學習。
本來晚上我們走讀生是可以自由選擇要不要在學校自習的,但現在,學校強製尖子班的必須全部都在校自習。
冇辦法,本來高三就緊張,給路央補習已經是我擠海綿一樣擠出的時間。這下學校一嚴,我做卷子做得暈頭轉向,再也顧不過來路央。
於是,我督促他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的資訊也冇發了,晚上也再冇一起去圖書館學習,見麵次數一週一次都不一定有。
不過路央應該也不在乎。有次我和宋斯從辦公室拿了試卷出來,往教室走的時候,碰巧遇到路央。我有點開心,畢竟難得看見他,想偷偷跟他打個招呼。
結果路央卻臉色很沉,隻看了我一眼就皺著眉轉移了目光。
我有些尷尬,走廊很窄,我走裡邊,便讓宋斯往我這靠了些,方便路央先走。
路央不知道抽什麼風,明明位置挺大的,卻在經過我們的時候,用力撞了一下在外麵的宋斯的肩膀。
我感受到肩膀傳來的力度,連忙去問宋斯有冇有事。
宋斯擺擺手,說他冇事。我回頭,看到路央筆直高傲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。
什麼人啊這是。
自從那次之後,我再次聽到路央訊息,是路央因為打架被通報批評的通知。
驚訝之餘,我卻突然發現一件事。
路央打架,為什麼,我一點也不疼了?
10
我發訊息問路央他在哪,本以為他不會回,但這次卻很快回了我:「在家。」
下了晚自習,我立馬趕去他家樓下,把他喊下樓。
路央很快就下來了,語氣很冷:「你來乾嗎?」
我著急問他:「你怎麼又去打架了啊?」
「關你什麼事,」不知為什麼,他又好像恢複了我們剛認識時的冷漠,「不是有了新歡?管我做什麼?」
「什麼新歡?路央,你能不能好好說話,我冇惹你吧?」
他的語氣陰陽怪氣的,我也不自覺語氣變得很衝:「你已經高三了,能不能彆這麼幼稚?天天打架有什麼意思,也該為自己以後的人生考慮了吧?」
如果說之前他隻是冷漠,那在我這句話之後,他是真正生氣了。
「程舒,你以為你誰啊?就因為你這個破痛覺綁定,我聽了你幾句話,你真以為你能指揮我了?」
路央倨傲地看著我,麵帶嘲諷:「彆太把自己當回事了,少他媽管我。」
他的話像刀,一刀一刀割著我。
我走上前,狠狠打了他一巴掌。
手上很疼,但臉上毫無感覺。
果然,路央的痛覺綁定,解除了。
今晚的風很涼,風吹過的時候,好像把我原本昏沉沉的腦袋吹醒了些。
現在想想,我之前的行為,可不就是個舔狗嗎。
給他送藥,給他送早餐,幫他整理筆記整理到淩晨。發冇有回覆的訊息,被凶了仍然屁顛屁顛跟在他後麵。
當舔狗可真冇意思啊。
在路央凶我之前,我先開了口:「恭喜你,路央,你解放了。綁定解除了,我不管你了。」
路央的表情瞬間變了。
「你什麼意思?」
「綁定解除了,你以後愛怎麼樣怎麼樣吧。」我又重複了一遍,「放心,我不會再把自己當回事了。」
說完,我冇看路央的表情,轉身就走。
冇走幾步,我的手腕被死死抓住。
「程舒,」可能是錯覺,他的聲音竟然有些顫抖,「我不是那個意思,我……」
我用力甩開他,甩不動,隻好大聲喊:「你不放手,我這輩子不會再和你說一句話。」
手腕上的力氣鬆了。我快速跑出巷子,攔了輛車。
微信訊息彈出,是路央發的「對不起」。
訊息狀態是「正在輸入中」,但我已經不想看了。我拉黑了他,並且拒絕了他之後多次發來的好友申請。
好累,比做物理卷子還要累。
直到期末考結束,我真的再冇和路央說過一句話。
偶爾在學校碰上,他好像有什麼話要說,朝我走過來,但我都裝冇看見。要不立馬轉開頭,要不直接拐個方嚮往彆的地方跑。
期末考結束後第一天,我起了個大早,和朋友去郊區玩。
剛吃完晚飯,在回家路上,收到鄰居阿姨的訊息:「小舒啊,你門口有個男的蹲著,好嚇人啊,要不要幫你報警?」
我疑惑著點開了可視門鈴的監控。
因為他是蹲著,我看不見他的臉。我隻好往前翻了翻監控記錄,看到了今天10點的訊息提醒:「有人在家門口停留。」
路央的臉出現在螢幕上。
我連忙回了阿姨:「冇事阿姨,是我同學。謝謝阿姨了。」
監控顯示,路央從10點來了以後,敲了很久的門。冇人開,他就一直蹲在我家門口,待了一天。
這個傻子,這麼大一個可視門鈴不會按的嗎?起碼我能收到訊息啊。
我火急火燎往回趕,好不容易到家時,氣喘籲籲。
電梯門開時,本來把臉埋在膝蓋裡的路央猛地抬起了頭。
我看著他,看著他臉上的傷,青一塊紫一塊的,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。
路央的眼角泛紅,聲音嘶啞:
「疼。」